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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子華笑前笑後
越界 第五期 1991.02.25

黃子華說他的棟篤笑是九零年最best covered(廣泛報道)的文化節目,反應好得叫他意外。我想他的演出無疑替香港漸趨沉悶的表演事業開出一條新路。聞說一些大明星計劃在紅館搞Talk Show,無論這種脫口秀能否成為氣候,棟篤笑這個精彩的譯名已肯定是黃子華的獨家招牌了。

我原以為會見到一個躊躇滿志、滿腦子大計的人,但黃子華在三個小時的說話中給我印象卻是個對前景小心謹慎的人。他常常以沉思的語氣重複他說話的最後一句,要把那句話再咀嚼多一次才安心。這令我記起他原是讀哲學的。他說話已不算快,更常常半路中途停下來,斟酌一下才繼續,完全不像一個做司儀/主持和DJ的人。做完訪問後,我才想起活地?阿倫(Woody Allen)原也是讀哲學的,讀哲學和做Stand-up Comedian ,其中看來應有些荒謬的關聯。

他說他做的是Personal Comedy(個人喜劇),即是從個人經驗出發,塑做一個獨特的性格,觀眾看的是一個人在訴說自己的過去,或是評論,或是發牢騷,或是自嘲。這種喜劇內容並不好笑,也沒有刻意營造的Punch Line 而是表演者的性格和atitude(態度)令觀眾覺得好笑。我倒認為這種形式就是把哲學和喜劇拉上關係的東西。

黃子華的確想藉著演出去探討問題,可能是他很私人的問題,三月他在伊館做他第二個棟篤笑,暫名《色情生活》。他想講性、愛和家庭。和第一集《娛樂圈血肉史》不同的是:“上次的主題是一個人想做某些事(例如演戲)但做不到,今次的主題是性和愛在本質上的難以掌握,點解愛係咁困難,令人成日咁困擾?”

“更難決定既係究竟我想做到幾personal ?”有人說他上次把自己的過去挖得太深,觀眾像是把歡笑建立在他不快樂經歷上,有點不忍。黃子華卻不是這麽想,他引Eric Bogosian(”TALK RADIO”的作者)的話“觀眾感動的時候就是Comedian講到最personal的時候”與其把道理概念化地講出來,不如講一件親身經歷;與其空口討論愛是什麼,不如回憶一段戀愛經驗。觀眾從中可有更多共鳴。“但係我自己又好怕講得太personal,因為有時有小小覺得(笑) ,有D嘢唔關大家事,係我自己既事。”

“所以,我既演出唔係真係咁著意D觀眾,而係想面對D嘢,解決自己既問題”,他笑說這算是一種自我治療,藉此機會重新接觸一些以前掉以輕心的事,“我尋日係度寫我同老豆既關係,我自細唔同老豆住。我突然發覺,我係無父子情咖,我以前根本唔自覺我從來就冇哩種關係,我甚至唔知道咁對我有D乜嘢影響”

我開始相信黃子華引人發笑背後的誠意,可能是因為他說話中那些沉思,也可能是由於那些不時出現的自嘲。上次演出後有很多人邀請他客串做類似演出,“佢地知我原來咁慘所以可憐我(笑)”。他從加拿大讀完書回來,做過編劇、香港話劇團演員、電台DJ、電視節目主持人,用他自己的話說“載浮載沉,沉咗六年,沉到底沉到腳踏實地”。做棟篤笑有個動機是“好,你哋以為我唔得,我就得卑你哋睇,仲要得過嗮你哋!”我問他去伊館做Show算唔算“得”?他說去伊館做Show係搵錢心態,既然下了這麽多功夫,何不讓多些觀眾來看?他辭去了商台的工作,只做亞視晨早節目主持,算是全職籌備這次《色情生活》。我看這當中有些模糊的矛盾,既不想搞得太商業化,又想吸引多些觀眾好賺錢;既不希望以stand-up comedian做為職業,又全身投入去搞;既想藉演出為自己治療,又怕做得太 personal。

“我從未諗過長大後要做Stand-up Comedian,我番香港都沒諗過要做 Stand-up Comedy ,我係因為想做演員,但做唔到,我就做棟篤笑嚟話卑人知我係想做演員(笑),但係由此就要我去做Stand-up Comedian就好戇居”。

黃子華的道德要求也讓我驚訝,說起《娛樂圈血肉史》十六歲以下不得入場,《色情生活》亦將如此,除了擔心小朋友唔識笑之外,他亦擔心會帶給他們壞影響。他舉《色情生活》做例子,“譬如講到自慰問題,我話自慰無害,唔會令人()性無能,無人知D細路睇完會點諗,可能係屋企日做夜做都唔定。”

我想:這些矛盾和荒謬感就是喜劇的來源,觀眾的歡樂是出於一種虐待式的優越感,演員越是尷尬困惑,觀眾越是覺得好笑。黃子華說他不喜歡Stand-up Comedy有個底線,就是無論你在臺上做什麼,總之就是要令觀眾笑。“這底線並不有趣,凈係引人發笑真係好乜癮”。我又想起活地?阿倫在《安妮?霍爾》中有幾段重演他當初做Stand-up Comedian時的往事,“引人笑”其實可以是個悲劇的,但()的確是個可悲的底線,黃子華籌備《娛樂圈血肉史》時基本上是【 此處約30個字糊掉 了 】第二係我驚如果係演D觀眾唔笑咁就好唔掂。橫掂都係面對觀眾,我寧願面對嗰班觀眾。我真係臨出場都唔知D嘢好唔好笑,但係Somhow覺得D嘢係值得講,我諗無論你笑唔笑,我都要講嗮佢。(靜)我諗我唔係真係咁Commercial到會臨場將D唔好笑既cut咗去,我諗要對自己既創作有D尊重。”

“我成三十歲人,但係其實有好多問題冇去處理,我諗番一路以來,我唔係好檢討自己既人,(靜)而家先至想追討D嘢,有D補番數既感覺,(笑)或者名同利補番數。

上次演出反應奇佳,《娛樂圈血肉史》又出碟又出帶,又有人找他在報紙寫專欄講“棟篤笑”,加上又從容納三百人的小場地一躍去到新伊館,給人越做越大的感覺,對突然間“紅”起來的說法,黃子華他有很大保留。他很怕搞到很大,他不願去想將來,也暫時不想把棟篤笑作為事業去發展。他覺得自己未ready。近來他反而想演戲,這是他一直以來想做的事,未必一定是電影電視,可能是舞臺,“像幾個人以ensemble既形式去搞一出戲。”

但後來說到香港的舞臺表演藝術,卻越說越覺得舞臺的前景實在暗淡。大家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,就有些意興闌珊,沉默的時候就更多了,這題目像是個冗長的淡出(Fade out),不知不覺間已經無話可說。

回到家,我翻開原本預備好的問題,原來我想問黃子華怎樣做唔Cheap的Entertainer(娛樂人),但現在發覺他並不想做Entertainer。他始終想做演員,始終念念不忘羅拔?迪尼路。棟篤笑只是個次選的出路,除了讓他證明自己“得”之外,還給他自己一個機會,瀏覽過去。男人三十,大概總會做點回顧,給自己一個支持。站在這個青年與“壯年”的心裡關口上,黃子華選擇了棟篤笑。?


Source: http://sbinghe.blog.163.com/blog/static/165368097201518314649/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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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黃子華談談, 沒有其他
號外三十·人物 1991.02 第174期 

citymagazine1991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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